巴雷特狙擊-

江直树你好我是F班的袁湘琴。（bushi

 

 

黄少天加班，忙的死去活来，觉得今夜梦里都会是那五彩斑斓的黑色。

时针终于颤颤巍巍过了十二点的时候，他起身去冲咖啡，这才有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躺了一条短信。

宋晓：周泽楷回国了！！

黄少天一边在泡咖啡，单手打字不方便，干脆回了条语音过去。

“宋晓你不是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拿出来嘲我，我都把他忘得差不多了，你突然提这茬干嘛！我过年不是给你发红包了吗？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吗？”

宋晓一条信息立即回过来，“我怎么就叫嘲你了，你问问文州他们，我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徐景熙冒泡也很及时：“黄少，难道你是从那两个感叹号中读出什么别样的情绪了？”

李远倒没说话，发了个红包，名字叫觉得宋晓冤的拿，三秒钟被抢光。

黄少天震惊，问：“我都没拿！怎么就被抢光了？”

李远回道，红包个数就没把你算进去。

徐景熙爆笑，说李远你怎么能这样呢，不给黄少悔过的机会。

三更半夜莫名其妙被怼的黄少天超委屈。

但是黄少天掐指一算，觉得也不对啊，明明群里面现在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在说话。

然后他就看到喻文州慢悠悠地蹦出一句：“好梦，晚安。”

 

黄少天在天微亮的时候终于躺下了。

但他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加班后疲惫不堪倒头就睡，他刷了会儿朋友圈，又逛了会儿微博，鬼使神差地还把多年没用的人人网下载了回来。

他想了半天账号密码，抓耳挠腮，半个小时后才登陆进去。

界面改造之后和他注册那会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倒腾半天找不到好友列表，气的把手机一摔。

手机在床垫上弹了两圈，摔到了地上，屏幕暗了下来。

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可以看见乍破的天光，没有日出的耀眼闪亮，破晓之前的天灰蓝到冷清。

黄少天觉得自己有病。

周泽楷早就不用人人了，甚至几年前就注销掉了账号。

宋晓家和周泽楷家住一个小区，他们父亲时常凑在一起炸金花，宋晓说周泽楷回国了，那就是真回国了。

黄少天喜欢周泽楷的事，在他们寝室不是秘密。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宋晓惊掉了下巴：“你喜欢他？你早跟我说啊，我每周蹭他爸的车和他一起来上学的！”

还没等黄少天兴奋，宋晓又接了一句：“现在不了，他不是高三了嘛，周六就来学校了，蹭不到了。”

在那个喜欢一个人特别容易的年纪，黄少天用了十分钟把初恋交代给了周泽楷。

他没有觉得喜欢一个男生哪里不对，说是印刻情节也好，初心不忘也好，反正——

周泽楷就是黄少天心里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

 

宋晓迷迷糊糊间被电话连call震动吵醒，接起来一听蓄势待发的起床气都被吓没了大半。

他一看时间才十一点，吓得提高了音量。

“黄少天你没事吧？！才十一点！你睡了有没有四个小时？你就起床？你不是打给我说遗言的吧！”

“宋晓啊。”黄少天不理他那一大串，“我高中借了你不少次笔记吧，大学时我给你带了不少次饭吧，你快把周泽楷联系方式给我。”

宋晓简直要被气笑：“黄少天你昨天、哦不，今早跟我说什么了？要不要我回放一遍给你听啊，你是失忆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做梦梦到周泽楷爱我，我决定接受他这份爱了。”黄少天催道，“你在家吧？快去问问你亲爱的爸爸我帅气的叔叔的英俊的牌友的完美的儿子的联系方式。”

“滚去睡觉！别烦我！”

宋晓挂了电话，但还是骂骂咧咧地起了床，牙都没刷就跑到他爸的书房，一巴掌拍到他爸的棋盘上。

他用了十分钟才跟他爸解释清楚不是他想要周泽楷的联系方式，以及他喜欢的是女生。

他爸边发微信给他牌友还边要再一次确定：“晓晓，真的不是你哦？是你你就直讲，不要污蔑人家少天。”

“真的不是我！”宋晓崩溃。

他爸仍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把周泽楷的联系方式发给了他。

宋晓觉得奇怪，居然这么容易就拿到了？

“是啊，”宋晓他爸把宋晓的巴掌拍开，执棋继续，“我跟他爸说，晓晓有个高中同学认识他儿子想要联系方式。他爸问了一下他儿子很快就给了。”

宋晓“哦”了一声，直接转发给了黄少天。

紧接着他爸就说：“不过还问了一句。”

 

周泽楷坐在床上，郑重其事把手机放在了床的正中央。

他昨天刚回国，一回来就发起了烧，刚吃过感冒药，感觉脑袋沉甸甸的，眼皮似有千斤重，药的副作用让他极度困倦。

本来就顶着时差，现在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几次靠在床边快昏睡过去，又突然惊醒。

硕大的几个箱子还摊在地上没有整理，行李没多少，多数在国外时就直接变卖了，倒是几个娃娃带了回来。

周泽楷随手捞起一个小黄人枕着，盯着手机强撑着眼皮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才叮叮咚咚响起来，却响了好几下。

周泽楷立马把手机拿了过来，发现并不是微信的好友申请，而是几条短信。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掉，大把的失望全涌进了胸口，梗得他难受。

他脱力地倒在了床上，有气无力地点开短信界面，决定如果是广告短信就举报了。

随即他一下子坐起，忍着一阵头晕目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学长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不知道你看到这条短信会是几点，我就全问一遍好啦！

你一定好奇我是谁吧，我觉得说了名字你肯定也不知道，所以我就先不告诉你了。

拐弯抹角要到你的联系方式，突然来加你，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了！所以我决定加你前先发个短信给你交代一下，给你一点心理准备。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因为周公托梦了，突然梦到你，才来加你的。

昨天宋晓跟我说你回国了。宋晓你知道吗？以前蹭你们家车和你一起去学校的那个！

他和我说你回国了，我以为他又在笑我喜欢你的事情——我前面是不是忘记说了，周泽楷我好早以前就喜欢你。

然后我把他骂了一顿，我说我早把你忘得差不多了，他还拿这种陈年旧事来嘲讽我。

结果，靠靠靠，他们居然都不信！

我当时觉得特别冤，还努力想了一下，的确想不起来你的样子了。

然后我睡了一觉，就睡了四个小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冤。

我做了个梦，醒着的时候我想不起来你的样子了，在梦里你的模样格外清晰。

11月24号是不是你的生日？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不太确定了。

但是梦里的我在11月24日一个人窝在教学楼尽头的器材室给你唱了首生日快乐歌，从器材室可以看到你们班的窗口，在晚自习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中是唯一黑蒙蒙的窗口，隐约有烛光从窗帘里露出来，我想是你们班的人在给你唱生日快乐吧。

还有你高二那年的元旦晚会上上台表演，演的是你们班的班长，依稀记得剧情是给你们班主任过生日还是什么的，你坐在那边没有什么台词没有什么动作也很夺人眼球。

那天南方少见的下起了雪，我从学校外边买了烤串偷偷溜进来，落了一头的白，一冲进会场就看到聚光灯下的你。

我就站在门口看着你演完了整出小品，进去时还有点恍惚，肩上可以抖下雪来，烤串冷了，还被同学骂了一顿。

还梦到你每天早上会六点半准时推开寝室四楼的门出来，你没有回头看过吧，我六点二十五分从六楼出来，两层楼我拉着同学走了五分钟，才正好遇上你。

还有轮到我们班当检查员的时候，你应该没有发现，站在你们走廊是监察的是我，去你们班检查卫生的是我，就连盯你们班眼保健操的也是我。

是不是觉得很有缘？

其实哪有那么多巧合啊，我和查你们班的同学换了一下，请他吃了一周的晚饭。即使是在梦里，我也没有忽略请吃饭这个细节。

说起饭，我本来晚上很少吃饭的，直接跑去打球。但我偶尔吃饭几次，总能遇见你，后来干脆球也不打了，天天来食堂找你偶遇。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排三号口的饭？总是坐对着食堂大门的位子？

午饭还好，晚饭的时候，那圈位子上坐着，夕阳真的特别刺眼，我几乎是眯着眼睛吃完每顿饭，我同学每次都想换位子，但最后都犟不过我妥协了。

但是昨晚的梦你没有坐在那里了，你坐在了我隔壁，吃完还问我借餐巾纸。我变出了一大卷给你。

当时以为你有女朋友，后来发现那不是，你没有接受她的表白。

梦里很生气，觉得我们平白无故耽搁了很多年，气到想找你质问，冲到你们班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是外面猫叫了一声还是狗汪了一声，突然惊醒了一下，想了想我生什么气，就算没有女朋友，也不关我的事啊。

还有就是梦到你们奥数小队去美国参加竞赛，不过梦里我不是看电视直播了，我在现场，看着你皱着眉拿笔不停在纸上算算划划，和你一起急。

真的捧了个第一回来，学校把你们一队的人印成了海报贴在校门口，你就特别显眼，眼里全是你了。每天上学那么长一段路，都是朝着你走的。

之前帮同学给你们班的女生递情书，其实是我主动请缨的。本来只想看你一眼，没想到正好是你出来，问我什么事，我说帮人给情书，却把情书往柜子上一丢转身就跑了。不过在梦里，我把情书交给了你，署名变了我。

然后就梦到后来我们那两个同学真的成了一对，我从他的人人网摸到了他女友的人人网，然后顺着摸到了你的，故意留下了访问记录。

没想到你真的加我了，我开心了一个晚上，把自己发过的东西删删减减，确认没有什么黑历史遗留之后才点了同意。

我就转发过你三条，每一个转发我都考虑了有三分钟，那段时间小黄人上映，发现你给好几条小黄人的消息点了赞，我就疯狂转发小黄人，希望你也点赞我。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不用人人了，再回头找你的账号一看，连账号都注销了。

教你们班的那个叶老师，后来来给我们代过一段时间课，我老找他套近乎，想从他嘴里听听你的消息，梦到他跟我说，其实周泽楷知道你的，吓坏我了。

你大一的时候回来看过他一次，那天下雨，食堂的地上黏黏糊糊的，得小心走，不然会滑倒。

所以我一直盯着地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抬起头，正好就看到你了。

你背后是人来人走，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愣住了，手上的盘子差点没握住，差点被后面的行人的撞倒。

你当时在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找谁。我一直看着你，但是你回过头眼神扫到我的那一刻，跟你目光撞上我就怂了，端着饭盆溜的比谁都快。

梦里你抓住我了，你还说你在找我。

然后你就出国了。梦就醒了

我说着不记得你了，忘得差不多了，结果一个梦让我全想起来了，真是莫名其妙，原来潜意识里我还记你记得这么深刻吗？

后来我还在饭桌上很坦然地跟人提起过这段事，还说现在都放下了。

然后有人跟我说，他也有过这么一段，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我觉得挺好笑，这个搭讪方式太老套了，这种经历有什么好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谁年轻时没过这么一段啊。

但我觉得不能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我就答应了。

结果手还没牵上对方就放弃了。

他说不行，我根本没放下你，我太喜欢你了，他感觉膈应。

真是仰天长笑哈哈哈哈，认识没几天的人都能看出来，我居然还觉得自己不喜欢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等你联系方式的这段时间听了首歌，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大概就是，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醒来后我仔细想了一下，以前觉得你太好，连话都不敢和你讲。

现在我有房有车，房子还挺大，在市中心，车也还好，而且本人驾龄虽然才4年但是开车特别稳，公司不大发展和谐，不是老大好歹说得上话，不忙，一年到头能出去旅游好几次，一切都是凭自己挣来的。

现在总有资格追你了吧？

周泽楷，如果你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就要开始追你啦。”

 

黄少天头皮都紧张到发麻，看到周泽楷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更是紧张到极致。

黄少天在对话框里打了一大段字，翻来覆去地删改措辞，又怕对面等太久，急的一脑门汗。

结果反倒是周泽楷先说的话。

“黄少天？”

那一刻黄少天的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他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微信名称和朋友圈没有暴露自己的姓名，颤颤巍巍地点开和宋晓的聊天窗口，打算写上800字痛斥这个卖队友的叛徒。

还没等他打满50字，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周泽楷发来的视频邀请。

黄少天刚起，可以说的上是蓬头垢面了，他想去打理一下，但是视频邀请仍坚持不懈地震动着。

他随便抓了一把头发揉了揉脸，调好角度接了视频。

视频连上后，黄少天看着周泽楷的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嗨……早上好。”

这边看周泽楷好像是躺着，半边脸隐在了枕头里，下巴抵着小黄人圆溜溜的头，裹着被子，眼睛要睁不睁，好像快睡着了。

黄少天看着周泽楷在屏幕里伸出手，指尖好像在来回摩挲着屏幕：“真的是你。”

周泽楷好像真的困极了，带着厚重的鼻音说了一句话，声音轻到黄少天差点就要听不见。

“好想你呀。”

话音还在黄少天耳边荡着，周泽楷最终扛不住感冒药的药效睡了过去。

黄少天想，周泽楷的手在干什么？他不是在和自己视频吗，屏幕上不是自己的脸吗，他来回摩挲着什么？

就是一瞬间的事，黄少天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耳边都是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咚咚声。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周泽楷睡的很死，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盖出扇形的阴影，鼻梁高挺，因为呼吸不通嘴巴微微张着，黄少天拿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又触电似得赶紧移开了。

他放慢呼吸，拿着手机也躺了下来。

身子陷入了柔软的被子里，他看着屏幕里的周泽楷，好像就睡在自己身边。

他思考着，等周泽楷醒来，自己该先说早安还是喜欢你。

 

“问你高中是几班的。”宋晓他爸头也没抬，盯着棋盘仔细研究，“我说比他们低一届的。”

“然后他儿子问是不是低一届的五班。”

宋晓他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记得是吧？我也没去过几次家长会。”

“……是。”

宋晓电花火石间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没等想明白就稍纵即逝了。

他低头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黄少天。

他仿佛看到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嘴上边好像多了颗媒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