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雷特狙擊-

旧上海街头拥吻 九龙渡海小轮—《塘桥夜话》

 

黄二少初见周家小少爷的时候两人才将近十岁，是一个懵懂又天真的年纪。

黄少天被父亲紧紧拉着，跟着他左右来回穿梭着，生怕被人流冲走。

码头人山人海，大货箱被搬来搬去，天上是雾蒙蒙一大片轮船喷出的白色烟圈，鸣笛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他有些受不了地抬起一只手徒劳地捂住一边耳朵，烦躁地直皱眉。

辗转许久脚步才停下，黄少天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墨玉似的眼。

可找着你们了。黄少天听到父亲这样说。

这一番，走这么多路，原来就是来接他们的。

一对父子拎着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并肩站着，就像黄少天床头柜上的套娃，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温润气质。

最为相似是眼角眉梢，看着人时就像眼底柔地似有一汪春水。

男子礼貌地伸手与他父亲相握，面前比他稍矮一些的男孩懂事又腼腆地对他笑。

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嘈杂到喧嚣的港湾码头，黄少天头一次被一个男孩子盯着看到害羞，猛地转身扎进父亲怀里，拉拉扯扯就要攀到肩头，圈住父亲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反常地不吱声，一路都不肯抬起头。

他们的父亲是至交，周家来谈生意，怎么说也不会让他们到外边去住。

“楷楷和周先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爱的紧，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黄少天母亲喜欢周泽楷喜欢的不得了，得空就把他圈在臂弯里哄。

周泽楷臊地满脸通红，又不知向谁求救，眼睛无助地四处乱瞟，对上拐弯扒着墙偷摸露出一双眼睛的黄少天时，两人俱是一愣。

但周泽楷立即低下了头，浑身绷紧，拘束了起来。

下午黄少天直截了当的转身给周泽楷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不知是哪里惹了二少不开心，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黄太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是拢不住的笑：“不得了，少天头一遭这么害羞，一定是太喜欢你了。”

周泽楷错愕地抬起头。

“没错的，以往都是他追着人家小朋友跑个不停的，屋顶都要吵翻掉了，哪里这么羞过。”黄先生在一旁抖了抖报纸，“今天在码头抱着我脖子不撒手，他可是从脱了尿布之后没再这么黏过我了。”

黄少天在一旁偷看着，隔得有些远，听不清，只看到他父母越聊越起劲，周泽楷起先还拘谨着，慢慢地就抿着嘴乐了起来，朝他这里望了一眼，满是笑意。

等到下人把周泽楷住的客房理出来，黄少天坐不住了。

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路上随便抱了只流浪的小黄狗回来，放到了客房床上。

等下人领着黄太太和周泽楷到客房却看到客房已经被小野狗弄得一团乱的时候，黄少天算准了时间从一旁假装路过，探头一看啧啧道：“啊呀，哪里来的小狗，脏兮兮的，怎么弄得这么乱呀，这还怎么住人呐？”

黄太太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接道：“是呀，住哪里呢？”

下人托着好不容易逮到的小狗连连道歉，正准备往外走将它丢出去，周泽楷却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周泽楷看着它滴溜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让他想起了下午墙后小心翼翼的那双眼睛。

最后客房是没得住了，但狗也留下了。

黄少天当着周泽楷的面，意思意思抱怨了一顿。

“妈你也太宠他了吧，怎么他喜欢你就把狗留下了！你先前和我说我要是养狗就让我滚出这个家的！你变得怎么这样快！”

又转过身，对着周泽楷高高地抬起了下巴，“那就勉为其难让你睡我房间吧，你是弟弟，我会照顾你的。”

周泽楷刚刚给小狗洗了澡，把袖子挽了起来，白皙的手臂上还挂着水珠，头发也乱了些。

他抬手擦了下脸，对他一笑，眉眼弯弯：“谢谢。”

黄少天张了张嘴，哑然半晌，小声地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声音低到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这人怎么这样好看的。

 

周泽楷一住就是半年。

小的时候与谁都特别容易交好，更别说盖一条被子的人。

黄少天是个孩子王，不出三天，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新来的一个好看的小弟弟，那是黄二少罩的人，黄太太的掌中宝，可惹不得。

周先生生意忙，平日里都是黄少天带着周泽楷出去玩，和这一片的孩子打在一块。

黄少天觉得周泽楷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定是个读书很好的人，不会跟他们一起玩的。

他就爱跟周泽楷玩，可能是看着顺眼，打第一天起就喜欢跟他玩在一起，和他一起吃的饭比以往都要好吃，连乏味的课本都能看进去些。

比起那些玩了多年的小伙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甚至想过不如就在家里陪周泽楷念念书，但在窗口呆个三分钟，听着窗外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又耐不住。

于是他带周泽楷跑了出去，但每次出去都贴心的随身带了书，找了一处台阶让他坐下，一本正经地交代：“你要好好呆着，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你看会儿书，或者看会儿我，不要乱跑哦。”

周泽楷笑道：“好。”

然后他把书放在了一边，托起了下巴，看着黄少天跑开的背影。

有个跟黄少天玩的好的，看着黄少天操心的这副劲儿，打趣道：“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你童养媳呢。”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所有人都哈哈笑过没当回事，唯独黄少天臊红了脸，对着他们一顿拳打脚踢。

期间过了一次年，周先生带着周泽楷回了乡。

又是年里最热闹的一段时光，黄家是大商户，门槛都要被踏破，访客送给黄二少的新奇玩意在桌上堆出了一个小山包，黄二少本人却打不起精神。

来人好奇问起，黄太太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不用管他，犯了相思病。”

“哈哈哈哈，黄太太说笑了，少天小少爷这么小呢。”

黄太太只笑笑，不说话，黄先生却在一旁自我感觉良好地哈哈大笑：“我太太，要不是我十岁那年为了追她，吸引她注意力揪她辫子，她现在还指不定是谁太太呢！”

“……”

黄少天看着桌上还有周泽楷用的纸笔，每晚喝牛奶用的杯子空了好些天了。

后来客房收拾好了，周泽楷却没回去住了。

黄少天不好意思直白地说，只每晚找些理由，读书上有问题或者是今日打雷了，留周泽楷到很晚，直接睡在了他房里，久而久之就住下了。

他趴在窗口看门前那颗光秃秃的果树，他上树摘果子的时候周泽楷老在下边急，伸着手想接，生怕他摔着。

因为有所顾忌小伙伴童养媳那一说，有几次出门便没带上周泽楷，回来晚了，便看到门口打着灯笼坐着的周泽楷，支着头小小地打着瞌睡，他急忙把他叫醒拉回房，第二天周泽楷却还是感冒了。

这一顿比黄太太几次打骂还有效，黄少天再也没晚归过。

周泽楷回来那天，黄少天起了个大早，把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黄先生也拉了起来，打了鸡血似得往码头冲。

年后的码头比起初见那回更是拥挤，归乡的离乡的，携带着行李年货的，挤得快变了形。

黄少天被黄先生举了起来坐在了他肩头，视野变得很高。

他眯着眼睛看了很久，不经意地一个转头，视线一扫就扫到了同样被父亲抱着，四处张望着的皱着眉的周泽楷。

“周泽楷！周泽楷！”黄少天使劲挥手，险险就要从黄先生肩头摔下来，“周泽楷！这里！”

周泽楷猛地抬头，看到了黄少天，登时笑了起来，招手的劲一点也不输黄少天。

黄少天被放了下来，拉着黄先生的手就往那边冲。

两人隔得不远，但是人实在太多了，简直是寸步难行，小小一段路也走了好久。

等挤到周泽楷身前，黄少天已经满头大汗。

周泽楷扯着衣袖擦了擦他的脸，黄少天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热死我了，人怎么这么多，”他被热的满脸通红，气息尚未平复，语气却透露着难掩的兴奋，“快走吧周泽楷，我来接你回家的。”

 

然后黄二少再见周家小少爷，就是将近十年后了。

当时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周泽楷谈完生意从咖啡厅出来，司机下车为他撑伞，他正弯腰要坐进车厢，余光一扫却看到了街那边冲过来的两人。

那人为身边的女伴用自己的西装其实没什么用地挡在两人头顶，很快地闪身躲进了一片屋檐下，落雨声下隐约能听清嬉笑声。

在雨幕下其实看的不那么清晰，但周泽楷就有种感觉，那是黄少天。

就着弯腰的姿势，他就这样无言地看着那处屋檐下，司机站在一旁，叫了一声少爷，得不到回答。

神奇地，屋檐下的人似乎是有所感应，竟真的抬头望向了这边。

周泽楷倏地绷直了腰脊，对司机轻轻说：“伞给我，你先坐进去。”

于是周泽楷撑着一把黑伞，一人走在雨天空旷的大街上，身边格外冷了几分。

到屋檐下他便收了伞，对上黄少天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子，长得是真好看，我见犹怜。

他客气地她笑笑，将伞给黄少天递了过去，转身又要回到雨幕中。

“等一下。”黄少天伸手拉住了周泽楷的衣袖，硬是拖回了身后。

他把伞直接塞到那女子手里：“沐橙你不是赶时间吗，先拿着伞回去吧，我就不送了哈，替我给叶修问候一下。”

苏沐橙不轻不响笑了一声：“知道啦。”

她撑开伞，调皮地拎着一边裙角微微欠了个身：“告退，不打扰了。”

等到苏沐橙走远了，身影整个没入了雨帘里，黄少天才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这位先生，”黄少天的语气正经地令人挑不出毛病，“请问你认识我吗？”

周泽楷一愣，皱眉，一时竟想不出怎么回答。

还没等周泽楷想好怎么介绍自己，黄少天又开口了。

“你站那么远，怎么看清我的？要是是个不认识的人，你也走过来给他们送伞吗？你是慈善家吗？还是你们家改行卖伞了吗？”

周泽楷绷紧的那根神经蓦地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不也知道吗？”周泽楷说。

“嗯？”

“我走近了，你一点也不惊讶。”

周泽楷抬起手，似乎想碰黄少天的嘴角，虚虚地隔着空气摩挲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还笑了。”

“……”黄少天反驳，“因为我爱笑，你有什么意见吗？我从小就爱笑的，你才开始觉得不妥吗？”

“没有。”周泽楷终于像黄少天记忆里的那样笑起来，“很好。”

他哼哼唧唧，抱着双臂靠在墙上，一副大爷的样子：“我要告诉我妈，她的宝贝楷楷长大了，一点不念旧情，超狠心。”

“……”

“我们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你都不带我回家吗？”

天色渐暗，上海街道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透着雨幕打在黄少天一侧脸上，光斑细碎，让他刻意表演出来的一脸委屈显得有些滑稽。

他向对街等待已久的司机招招手让他将车开来，不顾黄少天在一旁大惊小怪地高呼周老板。

坐上了车，司机将准备好的毛巾递过来，周泽楷把毛巾展开盖到黄少天头上，手顿了顿，就撤了。

黄少天自己动手擦起头发，小声嘀咕了一句，周泽楷没听清。

雨滴打在车身上的声音很大，却很有节奏，一声一声周泽楷竟觉得有些心安。

他也小声嘀咕了一句，黄少天也没听清。

他追问，他不说，叫司机开回家，便转头看向窗外，对着窗上倒影里傻笑的自己发呆。

当时周泽楷嘀咕了一句，你吓死我了。

幸好黄少天及时接话，因为周泽楷根本没有想好如何接那一句“你认识我吗”。

他想他应该不会接话，他应该会落荒而逃。

因为黄少天忘记他这件事，他根本接受不了。

 

周泽楷没问黄少天为什么突然来上海，为什么不通知他。

或者也可以说他心底有一丝介怀，关于黄少天不告诉他的这件事。

他们之间自从十年前一别，就少有联系了。

头两年黄少天的纸信还纷纷飞飞，周泽楷一封不落的全收好了，放在床头柜里，封在一个小铁盒里。

小铁盒还没装满，来信却突然断了。

后面的八年里黄少天杳无音讯，只听和黄先生尚有联系的父亲说他是出国留学去了。

后来周泽楷家生意做大，搬了家，还特意写了封信将自己的新地址寄了过去，依然是没有回信。

说到底周泽楷其实一直没搞懂黄少天。

初见时就没搞懂他，还要经黄先生黄太太提点才明白。

后来也没搞懂他留学归留学，为什么突然断了联系。

现在还是没搞懂他，咖啡店中从耳后变魔术般突然拿出赠与他的玫瑰，漆黑的电影院中明明没睡着却靠在肩上毛茸茸的头，在书店他伸手拿高处的书时闪身进他与书柜之间，凑上前在他下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抬手将落在他额前零碎的发捋开，拇指摩挲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身下有些鲁莽的动作不停，嘴唇却截然相反温柔地覆上黄少天低垂颤抖的眼睫。

周泽楷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黄少天正背对着他，支着身子趴在床上看些什么，床头柜大开。

他坐在床边，黄少天上半身的被子滑落堆积在腰间，背上红红点点，全是罪证。

黄少天头也不抬：“你把这些都存着干嘛呀，当时的字真是丑，我写的这些真是幼稚死了，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就拿出来看看，然后笑我。”

不知是情潮未退还是床头灯光，或者是真的不好意思了，黄少天的耳尖泛着红，手上的动作有些局促，几次想将信塞回信封却没能成功。

周泽楷翻身上床，贴上他的背脊，餮足地埋在他颈间。

“闲着没事就拿出来看看，”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想你。”

黄少天似乎有些出神，自顾自喃喃道：“我来找你了。”

周泽楷抱紧了他。

他说：“我在欧洲时，有个和我比较熟的女同学向我表白。”

“我说‘对不起呀，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是不是超傻。”

“她问我，我有没有闲来无事就想她，有没有觉得和谁玩都不比和她在一起有意思，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都想和她分享告诉她，和她在一起就想牵手想拥抱，如果几天不见，会不会非常想她，如果几年不见，会不会记得她的样子记得她的一切。”
当时黄少天随着她的话思绪飘去很远，迷茫地问她：“这就是喜欢了吗？”

女同学看着黄少天若有所思的表情很失望。

“你好像有喜欢的人了，真可惜，不是我。”

 

苏沐橙选了法租界的一家咖啡店与周泽楷见面。

苏沐橙撑着下巴看面前不温不火的周泽楷，好奇道：“周少这么沉得住气，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周泽楷摇头，看着咖啡杯漾开的倒影里的自己出神。

“好没意思哦。”苏沐橙撇嘴，靠在了椅背上，“他跟……嗯，可以说是我哥吧，虽然不是亲的。”

“他们俩关系好，好像是留学时认识的吧。那天受我哥所托送我回家来着，你不要在意。”

其实周泽楷早不介意这件事了，但还是客气地点点了头，说了声谢谢。

“我也不知道他们关系怎么会好，大概是因为都离家出走的关系吧？”

这是他不知道的，黄少天从未提及的。

周泽楷愕然，手里的勺子落回了咖啡杯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不知道吗？”

苏沐橙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很淡定，表情也没有变过，好像知道周泽楷不知道似的。

她也不顾周泽楷的反应，自顾自讲故事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黄二少之所以是黄二少，是因为还有个大少爷。”

“喻文州是黄夫人姐姐的遗孤，夫人当然要善待，真将他当成了亲儿子。当时少天还在夫人肚子里，所以便是黄二少了。”

“少天出国留学就是去找他哥的，夫人先生都觉得好嘛，有文州照顾他，结果他可倒好，出去没几年，过年回家说他喜欢了一个男人，可不把夫人先生气坏了。”

“闲人都说是文州为了争家产设计少天，让他们一家人关系陷入冰点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可是……”

苏沐橙挑眉，她长得好看，竟生出了几分俏皮，“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周泽楷背上出了细细的一层汗，还没等他开口，第一颗炸弹落下了。

他往回走的时候轰炸已经停歇了，他路过外白渡桥，桥边拉了一条警戒线。

黄少天在这群人里特别显眼。

其他人都想往租界里冲，求一个安全，唯独他一个人，被人拉着也想往外冲。

他想也不想地冲过去，狠狠地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回家吧。”周泽楷听着周遭一片哭喊声，内心一阵心惊胆战后的疲惫无力。

他家在租界内，是轰炸不会殃及的区域。

他以为黄少天在家，方才看到他不要命似得往外冲，吓得他心脏似乎都要停跳。

不知道第二轮轰炸会是什么时候来，若是黄少天真的冲了出去，想一想还是后怕到头皮发麻。

黄少天看清了来人是谁，登时一拳上去。

周泽楷闷哼一声，不说话。

他看着黄少天眼里布满血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是被他气到满脸涨红。

“你他妈的，”黄少天抱着头蹲了下来，头发被他抓的乱七八糟，“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周泽楷看着黄少天，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原来喜欢是一件这么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情。

 

“你跟我走吧。”周泽楷说。

“去哪里？”黄少天问。

周先生早年离世了，家业一直是周泽楷在打理着。

前几天周泽楷将家产全部变卖了，尽数捐了出去，买了两张船票，此时正在收拾行李。

“你家。”

黄少天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一时有些窘迫：“我们家，我们家没事的，我还有个大哥，我爸妈不会真的赶我走的，不用放在心上，过几年再说，过几年就好了。”

周泽楷却摇了摇头。

在这个时代说“过几年再说”，真是太奢侈了。

他说：“没事，会同意的。”

只要是黄少天的事，他就有耐心，每一件有关黄少天的事，他都做了耗一辈子的准备。

黄少天还想说些什么，神色犹豫，周泽楷又开口了。

“之后，你带我走吧。”

“啊？”

周泽楷把坐在床边的黄少天整个抱起来，放进了摊开在地上的行李箱里。

他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鼻尖相蹭，“你带我走。”

“出国，参军。去哪里，干什么。”

“和你一起，都可以。”他说。